2022年12月8日18:30，台州学院人文学院“三台史学”讲坛第24期在腾讯会议线上举行。本期由陕西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周厚琴老师主讲，题为“新世纪以来欧美学界对古罗斯的研究”。本次讲座由台州学院人文学院历史学系程利伟老师主持，吸引了校内外一百七十余名师生参与了此次讲座。讲座伊始，周老师由古罗斯在目前世界中世纪史中的教学地位问题引出讲座内容。接下来，周老师从“古罗斯”术语流变、欧美学界的古罗斯研究成果与欧美学界相关重要学者及机构三个方面介绍了新世纪以来欧美学界对古罗斯的相关研究。
首先，周老师从俄国历史分期的视角讲解了“古罗斯”术语的演变问题。她指出，“古罗斯”这个术语其实在9-17世纪的历史文献中与基辅罗斯、中世纪罗斯（前蒙古罗斯、前彼得罗斯）等有交叉但又有不同。“古罗斯”概念经历了漫长的演变。最初，12世纪成书的《往年纪事》记述的“998年罗斯受洗”和《伊戈尔远征记》对12世纪的“罗斯分裂”呈现出“旧”与“新”的两段式书写。莫斯科公国编年史开创了古罗斯“黄金时代”——鞑靼桎梏的“黑暗”过渡——莫斯科对“古代”复兴的“三段式”历史叙事范式。彼得改革时期则重回两段式，史家们将彼得改革之前称为“古代”，之后为“近代”。19世纪40、50年代的斯拉夫派与西方派之争，俄国历史学家与欧洲的比较中重新开始寻找“俄国中世纪”，还创造了“基辅罗斯（Киевская Русь）”的术语，用以指代9-13世纪以基辅为中心的政治实体。帝俄晚期及苏联史学，自西利万斯基《俄国封建主义》开始，“封建罗斯”与“中世纪罗斯”的术语逐渐成为“古罗斯”的对应词。但这些术语经常混用，“古罗斯”与“中世纪罗斯”有时指9-13世纪的历史，有时又指9-15世纪甚至9-17世纪的历史。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纷纷创办中世纪研究期刊，在民族国家叙事下挖掘古罗斯“遗产”。如，乌克兰创办的《罗塞尼亚（Ruthenica）》，白俄罗斯创办的《东欧历史研究》，俄罗斯创办的《中世纪罗斯》《古罗斯：中世纪研究问题》等。但俄罗斯学者菲柳什金（A.И.Филюшкин）认为，这种看似繁荣的“中世纪动员”现象在本质上使东欧史学走向碎片化。白俄罗斯学者马丁纽克（А.В.Мартынюк）则将上述现象称为东斯拉夫中世纪研究的“大分裂”，他认为，为了避免这种现象应当加强整体研究，并提出基辅罗斯研究“拜占庭化”的概念。
其次，周老师主要以专著为主、分专题向同学们介绍了新世纪以来欧美学界的古罗斯研究成果。
早期文本的译注与研究方面，首先介绍了《往年纪事》的三本译注版本，即Povest' vremennykh let: an Interlinear Collation and Paradosis（2004，逐行比对, 2368页，最为重要)、The Russian Primary Chronicle: Laurentian Text（2012）和The Primary Chronicle of Kyivan Rus'（2020）。其次，介绍了波兰科学院Adrian Jusupovic对《加利奇—沃伦编年史》的研究（The Chronicle of Halych-Volhynia and Historical Collections in Medieval Rus, 2022），以及美国学者Edward L. Keenan的Josef Dobrovsky and the Origins of the Igor’ Tale（2003），Keenan指出，《伊戈尔远征记》并非真正的12世纪的文献，而是18世纪后期捷克学者约瑟夫·多布罗夫斯基的创作。最后是剑桥大学斯拉夫语教授Simon Franklin的《古罗斯的书写、社会与文化（950-1300年）》（Writing, Society and Culture in Early Rus, 950-1300, 2002），该书详细概述了古罗斯的书写文化。
古罗斯政治与社会研究方面，周老师首先介绍了Francis Butler的《罗斯的启蒙者：弗拉基米尔的跨世纪形象》（Enlightener of Rus': Images of Vladimir Sviatoslavich across the Centuries, 2002）、Martin Dimnik的《基辅罗斯的权力政治：莫诺马赫与他的王朝(1054-1246)》（Power Politics in Kievan Rus': Vladimir Monomakh and His Dynasty, 1054-1246，2016）和《切尔尼戈夫王朝（1146-1246）》(The Dynasty of Chernigov, 1146-1246, 2003）。其次是Christian Raffensperger的《重构欧洲：中世纪世界的基辅罗斯》（Reimagining Europe: Kievan Rus' in theMedieval World, 988-1146，2012）、《亲属关系：基辅罗斯的家谱与王朝婚姻》（Ties of Kinship: Genealogy and DynasticMarriage in Kyivan Rus’, 2016）和《罗斯王国》（The Kingdom of Rus, 2017），该书强调，至少在13世纪之前，由于王朝联姻、文化接触、宗教互动等原因，罗斯是泛欧文化和政治共同体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再次是Walter K. Hanak的《基辅罗斯王权的性质与形象》（The Nature and the Image o Princely Power in Kievan Rus', 980-1054, 2013）和Charles J. Halperin的《罗斯国家神话的兴起与消亡》（The Rise and Demise of the Myth of the Rus' Land, Beyond Medieval Europe, 2022)，后者通过追潮从十世纪到十七世纪“罗斯国家”概念的历史，提出这一概念是现代俄罗斯民族主义的历史神话和政治神话。最后是Donald G. Ostrowski与Marshall T. Poe的《古代俄国的肖像：普通人想像的生活（1300-1725）》（Portraits of old Russia : imagined lives of ordinarypeople, 1300-1725，2015），该书通过描写各种社会及政治普通人物的肖像，以有趣的方式呈现了从14世纪莫斯科公国到彼得一世时期古代俄国的社会生活。
蒙古与罗斯关系的研究方面，周老师着重介绍了两部重要著作。第一部是Charles J. Halperin的《鞑靼桎梏:中世纪俄国的蒙古人形象》（The Tatar Yoke: The Image of the Mongols in Medieval Russia，2009），该书全面分析了与罗斯—鞑靼关系相关的所有重要古罗斯文献，并整合多学科研究成果以及东方学家关于金帐汗国的记述，认为罗斯人对鞑靼人呈现的看法是“沉默的意识形态”。第二部是Donald Ostrowski的《莫斯科与蒙古人：草原边疆的跨文化影响》（Muscovy and the Mongols: Cross Cultural Influences on the Steppe Frontier, 1304-1589，2002），该书考察了蒙古对莫斯科的影响，强调在莫斯科早期占主导地位的外部影响来自拜占庭和金帐汗国。
斯拉夫各民族形成的研究方面，周老师重点介绍了两位历史学家的研究。一是美国佛罗里达大学中世纪历史和考古学教授Florin Curta，其著有《斯拉夫人的形成：多瑙河下游地区的历史学和考古学》（The Making of the Slavs: History and Archaeology of the Lower Danube Region, c.500-700, 2001），后再版时增加了语言学成果（Slavs in the Making: History, Linguistics, and Archaeology in Eastern Europe, c.500-700, 2020）。二是哈佛大学乌克兰研究所Serhii Plokhy的《斯拉夫民族的起源：俄罗斯、白俄罗斯和乌克兰的前现代身份》（The Origins of the Slavic Nations: Premoder Identities in Russia, Ukraine, and Belarus，2006, 2010），该书通过考察东斯拉夫人的前现代群体认同，追溯了现代俄罗斯、乌克兰和白俄罗斯国家的起源。
就拜占庭与维京世界的古罗斯研究，有五部著作值得关注，即《拜占庭与维京世界》（Byzantium and the Viking World,2016）、《草原上的维京人：斯堪的纳维亚人、罗斯人和突厥世界》（Vikings of the Steppe: Scandinavians, Rus', and the Turkic World，c. 750-1050，2022）、《拜占庭与罗斯的军事圣徒（900-1200）》（Military Saints in Byzantium and Rus，900-1200，2013）、《拜占庭与古罗斯的礼仪历史》（The Liturgical Past in Byzantium and Early Rus，2019）和《俄国北部的拜占庭诠释学与教育学：基里洛-贝洛泽斯基修道院的僧侣与大师们》（Byzantine Hermeneutics and Pedagogy in the Russian North: Monks and Masters at the Kirillo Belozerskii Monastery, 1397-1501, 2007）。
就欧洲、中东欧世界的古罗斯研究，周老师介绍了Christian Raffensperger的另外两部重要著作《中世纪东欧的冲突、交易和亲属网络》（Conflict, Bargaining, and Kinship Networks in Medieval Eastern Europe，2018）和《中世纪东欧肖像，900-1400年》（Portraits of Medieval Eastern Europe, 900-1400，2017），以及Yulia Mikhailova的《罗斯与拉丁欧洲的财产、权力和权威》（Property, Power, and Authority in Rus and Latin Europe, ca.1000-1236, 2018）和Donald Ostrowski的《欧洲、拜占庭与罗斯文化的“知识分子沉默”》（Europe, Byzantium, and the “Intellectual Silence” of Rus' Culture，2018）。
值得重视的还有一些工具书，周老师推荐了Lawrence Langer主编的《中世纪俄国历史词典》（Historical Dictionary of Medieval Russia,2002）以及Janet Martin的《俄国中世纪史（988-1584）》 （A History of Medieval Russia, 988-1584, 2008）。特别值得一提的是Florin Curta主编的《中世纪东欧历史和考古学参考书目》（Bibliography of the History and Archaeology of Eastern Europe in the Middle Ages，2019），后又扩展为《中世纪中东欧研究手册(500-1300)》（The Routledge Handbook of East Central and Eastern Europe in the Middle Ages, 500-1300，2021）。此外，上个世纪出版的Medieval Russia: A Source Book, 850-1700 (1997)以及即将出版的《中世纪罗斯与近代早期俄国：文本与语境》（Medieval Rus' and Early Modern Russia: Texts and Contexts，2023）也值得参考。
再次，周老师向学生介绍了欧美学界相关重要学者、机构以及期刊。机构方面，周老师首先介绍了2010年由波兰发起的东欧“罗斯研究”国际项目、匈牙利罗兰大学的俄罗斯研究所（https://www.russianstudies.hu）。然后重点介绍了1973年成立的哈佛大学乌克兰研究所（HURI）的历史。许多古罗斯研究的重要学者都与乌克兰研究所有关，如哈佛大学乌克兰研究所的创始人和首任所长奥梅尔扬·普里察克（Omeljan Pritsak, 1919-2006），现任哈佛大学乌克兰研究所所长浦洛基（Serhii Plokhy），以及如今享誉欧美学界和俄罗斯学界的维滕贝格大学教授、哈佛大学乌克兰研究所研究员拉芬斯伯格（Christian Raffensperger）。《剑桥俄国史》第一卷的编写者也都是古罗斯研究方面的权威专家，如前面多次提到的英国剑桥大学乔纳森·谢泼德（Jonathan Shepard）、西蒙·富兰克林（Simon Franklin），印第安纳大学俄罗斯与东欧研究所查尔斯·哈尔佩林教授（Charles J. Halperin），加拿大多伦多大学中世纪历史教授马丁-迪姆尼克（Martin Dimnik）。周老师还推荐了欧美学界值得长期关注的期刊，如《斯拉夫评论》（Slavic Review）、《斯拉夫与东欧评论》（The Slavonic and East European Review）、《俄罗斯评论》（The Russian Review）、《批评：俄国与欧亚历史探索》（Kritika: Explorations in Russian and Eurasian History）、 《俄罗斯历史》（Russian History）和《俄罗斯现代历史与史学》（Journal of Modem Russian History and Historiography）等。
最后，周老师简要总结了新世纪以来欧美学界、更多是英语学界关于古罗斯的研究成果呈现如下特点：一是多语种史料的使用，例如古罗斯研究除了需要吸收英语、俄语成果外，更需要教会斯拉夫语、乌克兰语、波兰语、希腊语和拉丁语等一手史料的使用；二是跨学科的综合，欧美学界擅长考古学、文献学、语言学、钱币学与数字人文等方法的交叉运用；三是宏大的理论视野和方法，比如“全球中世纪”的视野、比较与并置的方法等；四是大量系列丛书的出现，例如Beyond Medieval Europe，Harvard Series in Ukrainian Studies，Harvard Library of Early Ukrainian Literature等；五是工具书丰富，例如数据库、历史辞书、研究指南等。同时也存在一些值得思考的问题，如欧美学界现今积极将9-13世纪的基辅罗斯纳入广泛的欧洲世界，但往往将13-17世纪的莫斯科公国置之门外，这或许也是欧洲中心论的另一种表现。
在讲座的讨论与提问环节，与会师生就“东欧各国对古罗斯历史书写的分歧”、“不同历史时期对古罗斯历史书写范式的转换”、“拜占庭与东欧知识分子的沉默”等问题与周老师进行了深入交流。通过此次讲座，不仅让同学们对新世纪以来欧美学界对古罗斯的研究有了一定的认识，而且还扩大了同学们的学术视野，掌握了一定的学习与研究方法，为将来的学习和研究打下了基础。
